文/羅振宇 得到App創(chuàng)始人
很多人說,恭喜你當校長了。我要說,和得到大學要達成的理想相比,我自己太渺小了,我沒有資格。如果說這個世界上,現(xiàn)階段誰有資格擔任得到大學的校長,可能只有一個人——查理芒格。
不是因為他和巴菲特的投資有多成功,而是因為我們目前課程的核心內(nèi)容——“多元思維模型”,是他提出來,并讓這個詞名滿天下。不過,他歲數(shù)太大了,不適合干這么重的活兒。
創(chuàng)業(yè)的過程是一個
不斷向真實世界要結果的過程
我們生活在一個知識空前豐富的時代,各種學習資源唾手可得。如果我們要有一個線下大學,一個服務于終身學習的學校,到底應該提供什么?
這個問題折磨了我們很久,因為我們不想提供一個已經(jīng)很充裕、沒有獨特性的東西。最后之所以選定了“多元思維模型”,源于我們的創(chuàng)業(yè)體驗。
創(chuàng)業(yè)之后,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對世界的看法越來越平和中正,甚至性格也變得更加寬容了。為什么?因為創(chuàng)業(yè)的過程,就是一個不斷向真實世界要結果的過程。如果我膽敢放縱一下腦子里的妄念和偏執(zhí),現(xiàn)實世界都會馬上一個耳光打過來,指著我的鼻子,要求我做出修正。
在往前走的過程中,我越來越發(fā)現(xiàn),想在真實世界里做成一件事,其實不是一個放飛想象力的過程,而是一個時時刻刻在矛盾的兩端中,找到那條細如發(fā)絲的黃金中道。所以,我私下開玩笑說,創(chuàng)業(yè),不止是要世俗的成功,原來,它還是修行的蒲團。
真實世界是我們走好這一生的最好的糾偏器。創(chuàng)業(yè)時間越長,有一種痛苦就放得越大——我不了解這個真實世界。比如,我不了解五環(huán)外的人怎么想,我就做不出拼多多。年輕人、老年人、程序員、藝術家、文藝青年,對我來說,他們天天在我周圍,但都是我穿越不過去的世界。
想到這里我才知道,對馬化騰的那句評價有多么值錢——“一秒鐘能變成一個傻瓜”。能隨時卸下自己的認知存量,變成一個不一樣的人,這是一種神奇的能力。這就引出一個問題,在我們這個時代,我自己的生命和真實世界連在一起,其實非常重要。
舉兩個例子。經(jīng)緯投資的張穎發(fā)了一條朋友圈說,過去,“富二代”最惡劣的表現(xiàn)是花天酒地。但現(xiàn)在他們最快的敗家方式,是眼高手低,信心滿滿地做大額投資,家里有多少錢都能敗光。
這個現(xiàn)象說明什么?花天酒地,搭進去的不止是錢,還有身體。身體能力是有限的,這事再惡劣也是有限的。但投資呢?花錢靠的是想法和觀念,是對世界的抽象理解,一旦錯了,就是無底洞。
拋開道德評判不說,這個現(xiàn)象告訴我們,人最大的風險往往來自于隨意放飛對世界的想象,而同時又喪失了對這個世界的真實體感。有一次,我和吳軍老師私下閑聊,他也開玩笑說,錢這個東西,花是花不完的,但投資是可以投得完的。
你看,不生活在真實世界,這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。
還有一次,一位搞教育的專家問脫不花,將來你會讓自己的孩子上那種貴族國際學校嗎?脫不花說,應該不會。
為什么?表面上看,國際學校的各種教育資源應該更好,但也帶來一個問題,孩子脫離了真實的社會。你的孩子會騎馬,會演莎士比亞,但就是不了解普通人的想法,你確信他會過好這一生?
這個時代過得好的人,多多少少都有一個特點,就是了解更多普通人的想法——五環(huán)外的想法,甚至是沒有什么想法的人的想法。
沒有資源的教育肯定不是好教育,堆積了過多資源的教育是一種脫離了現(xiàn)實生活的教育,肯定也不是好教育。這是一個有趣的反差。
我們這一代人此前受的教育,是為了脫離普通人的生活和思想;而未來則正好是向反方向努力,理解更多的其他人,回到真實世界。借用劉潤老師說的一句話:“不抽象,我們就無法深入思考;不還原,我們就看不到本來面目。”
在得到大學的課程里,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,都力求做到一件事:讓你浸泡在高濃度的其他人的想法里。
高據(jù)在世界頂端的用最抽象的方式操作金錢的人,比如一個投資人,是怎么看待這個世界的?處在各個社會分工里的專業(yè)人士,比如醫(yī)生、畫家、鋼琴師,有什么樣獨特的思考模型?在我們不熟悉的地方,比如一個小鎮(zhèn)上的生意人,跟我們的想法有什么不同?每一個內(nèi)容,都不是那種結論明確的知識,它只是一個你平時可能不太熟悉的世界傳來的聲音。
你可能會說,這是興趣類課程,我要是不感興趣呢?有那么大的必要性嗎?比如,我為什么要了解一個指揮家是怎么工作的?沒有用啊。
這牽涉到對學習的一個天大誤解。有一個真相:一個知識你沒有用,是因為你不會。比如,你要是學會了編程,你會不自覺地用編程的視角來看待一切問題;你要是一個結構工程師,你哪怕端起一個茶杯,也會從結構的角度來審視它。
你學會了什么,就一定會用這個思維模型來處理問題。高手的學習,從來都是這樣——儲備的思考模型越多,你海陸空立體作戰(zhàn)處理一個問題的可能性就越大。所謂會做事的人,其實就是工具箱豐富的人。
教育的本質(zhì)從來都是人點燃人
為什么得到大學的招生這么嚴?會經(jīng)過反復的初審和面試?只有十分之一上下的申請人會被錄取?在幾乎所有大學EMBA都在為招生犯愁的時候,我們?yōu)槭裁催@么做?
這不是什么饑餓營銷,這是因為我們要挑出足夠好的同學。這背后,有我們對終身教育的思考。
教育的本質(zhì),從來都是人點燃人。我們雖然開創(chuàng)了線上知識服務的商業(yè)模式,但我們心里清楚,人和人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的彼此點燃,這才是教育的本質(zhì)。知識只是教育的工具,知識傳遞不是教育的目標。
誰能點燃你?名師嗎?名師大家都能請,我們不會把時間和生命浪費在一件我們做不出獨特價值的事情上。事實上,很多收費昂貴,動輒幾十萬元的商學院,大家上它的動機,更多的也是為了同學,而不是名師。得到大學想讓這件事回歸到它的本質(zhì),因此,我們大大增加了同學中的多樣性。
你如果仔細研究我們公布的同學名錄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我們并不是挑名人、富人、有資源的人來當我們的同學。他們只有一個共同點,就是高成就動機。每一個同學,不僅對自己充滿期許,對表達自己也充滿了欲望。
我建議這么思考你和同學的關系——你是君王,同學是幕僚。這是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新近出現(xiàn)的一種奇妙的可能,現(xiàn)在城市里的每一個人,都像一個君王。只要打開一個特定的App,你就有幾百個司機,上千個廚師,教師、秘書、按摩師供你調(diào)遣。
但我們想,過去的移動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世界里可能還缺一個君王身邊必有的角色,那就是幕僚。在歷史上,一個要做重大決策的人,身邊總是有幕僚團隊的�;实塾凶约旱拇髮W士,縣官有自己的師爺,富翁有自己的清客……這是一個很悠久的傳統(tǒng)。發(fā)展到現(xiàn)代社會,其實就是智庫。美國的蘭德公司、傳統(tǒng)基金會都是美國政府的幕僚。
但是請注意,過去這種幕僚提供的知識服務是很難規(guī)�;�,它是針對特定的人,面對的特定的問題,提供場景特別具體的知識服務,一般人是請不起的。而且這里面還充滿了各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私密信息,所以,互聯(lián)網(wǎng)對此無能為力,這種服務無法通過互聯(lián)網(wǎng)規(guī)模化。但是得到大學也許可以,你要像一個有權者對待私人幕僚那樣對待你在得到大學的同學。
怎么用幕僚?八個字:“極盡尊重,操之在我”。
歷史上有一個典范,第一次世界大戰(zhàn)時候的英國首相勞合喬治。勞合喬治使用顧問有兩個極端的評價:一種說他用顧問,要把他們的最后一點智慧也要榨出來;另一種說他從來不聽顧問的意見。比如說著名經(jīng)濟學家凱恩斯,就是他在巴黎和會期間的經(jīng)濟顧問,但是他最后也沒聽凱恩斯的意見。
這兩種評價矛盾嗎?我想,其實并不矛盾。一個做事的人,以自己為圓心調(diào)動知識和智力資源,每一個圍繞在他身邊的顧問,都在幫他擴展一個具體方向上的認知邊界。比如勞合喬治的地理知識很差,經(jīng)常鬧笑話,當然就需要顧問。
但是請注意,這個事是你自己的,任何方向上的顧問,他都只能幫你擴展邊界,最后的主意需要你自己拿,他們不能負責,也不會負責。不是說他們不專業(yè)、不負責,而是他們本來就是你的世界一個方向上的助手,他看不到全部。如果什么事都聽顧問和幕僚的,你就陷入了一個非常窄小的認知處境。所以,對勞合喬治的兩極評價,恰恰是對一個會使用他人智力資源的人的最高評價。
你的班上可能會有一個醫(yī)生,他的用處不是為你求醫(yī)問藥插隊掛號,而是為你在信息不完備的情況下做出生死攸關的決策,提供來自醫(yī)生的經(jīng)驗,這是一個醫(yī)生天天在想的問題;
你的班上可能會有一個教師,他的用處不是為你孩子入學托個門路,而是為你如何把遠期才能有效果的愿望變成當下就能實現(xiàn)的行動,提供來自教師的經(jīng)驗,這是一個教師天天在想的問題;
你的班上可能會有一個體制內(nèi)人士,他的用處不是為你提供獨家信息和辦事方便,而是為你如何在規(guī)矩和彈性之間找到通向可見結果的通道,提供來自公務員的經(jīng)驗,這是一個體制內(nèi)人士天天在想的問題。
認識他們,信任他們,向他們輸出你的信號,接受他們向你輸出的信號。
未來每個行業(yè)的紅利
都將向善于表達者傾斜
我們處在一個知識大變革的時代,這句話已經(jīng)被我們說得爛熟。但是它真實的意思是什么?
一個最顯見的變化是:人類整理知識的速度將遠遠落后于知識產(chǎn)生的速度。在傳統(tǒng)觀念里,我們默認最可靠的知識來源是書本或者是課程。但這個時代最重要的,那些每個人都應該有所涉獵的知識,它們存在于哪里?你想學習最新的互聯(lián)網(wǎng)運營技術、最好的編程思維、最好的教育理念等等,它們在哪里?
對不起,這些知識還沒有來得及編成書本或者課程,它們只存在于精英們的頭腦里,而且無時無刻不在迭代變化。甚至還有一種情況:如果你不讓這些人處于特定的情境下和問題中,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。
所以,這個時代的學習方式,不僅是《中庸》里講的:“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篤行之”,其實還有一種——“逼問之”。這是得到大學的服務中,一個很特別的因素:我們將被迫做正式的、向外行聽眾的精煉表達。之所以要這么做,是因為我們知道,未來每個行業(yè)的紅利,都將向善于表達者傾斜。
道理很簡單。所謂做成你自己的事,就是因為你發(fā)起了一個成功的協(xié)作。而發(fā)起協(xié)作最好的工具,就是表達你的想法,并通過最先進的工具傳播出去。
表達,讓你能夠設置一個議題,這是每個時代的英雄都要做的事情。用最先進的工具傳播,讓你的表達有效率,這是每個時代的英雄做成事的必要前提。
我在今年的跨年演講中講過,這個時代的學習,不是一個人的知識灌輸?shù)搅硪粋人的頭腦,一個人學習做另外一個人。這個時代的學習,是把別人的生命、智慧、經(jīng)歷,當做一盞燈懸掛在你自己的路上。
掛的燈越多,你自己的路就越亮。
(本文是羅振宇在得到大學2019春季開學典禮上的發(fā)言,有刪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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